“暴走吗？真是惨不忍睹呢……”维萨利娅·西格尔收回手指，站起来看向休斯那边，“不过，终于让我抓住把柄了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月读少有的显露了警觉情绪，向后退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月臣还昏倒在那里。
“这个待会再说，你弟弟的情况不妙，快送到‘医生’那里去！”维萨利娅突然严肃起来，语气像在命令似的。
月读如梦初醒，转身扶起月臣，旁边立刻有两个人抬着担架小跑过来……犹豫了一下，月读还是把月臣交给了他们。
另外还有不少人在七手八脚的收拾着昏倒在看台上的人，月读这才发现，原本赛场中的人已经疏散了，为了躲避月读的暴走，维萨家的出动怕也是因自己而起的。
那个貌似知道不少的黑衣男子也不见踪影了。
“月读·西格尔小姐，”维萨利娅·西格尔叫住了打算陪着‘月臣’离开的月读，“今天发生的事不怎么令人愉快，所以也别轻易和别人谈起，而且……”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关于你的想法，我十分好奇，等这边忙完了谈谈如何？单独。”
月读停滞了一下，但并没有回答什么就又抬脚走去。最终，她们说了什么也无人知晓。
………………
月臣醒来已经是一天半后了。
在这一天半里，这个封闭的庄园里发生了什么事，谁与谁相遇，谁又和谁说了什么话，他都还不知道。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穿透白色的窗帘在百色的房间里投出斑斑点点的光亮。
外面一定是个难得的晴天。
浑身都没有力气，无法轻易的行动，而且，只有右眼还有视觉……
月臣摸了摸左眼处，那里包着厚厚的纱布，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一个明显的凹陷——眼球已经毁了，留在里面只会感染发炎，所以不知何时已经剜掉了。
“这也太……沉重了……”轻轻抿着嘴唇，微微闭眼。这场不知道究竟胜败与否的比赛导致了他左眼永久失明，不，连左眼这样宝贵的东西都完全失去了，对于单纯的人类来说，真的是很丧气低沉的事情，哪怕是就此一蹶不振哭天抢地也不过分。
但是月臣却无法这么做，却没有这样做的想法，没有力气，没有心情，也并没有多么伤感和痛苦。
而且，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月读一定会去杀人的。理由就这么简单，但是足够吓人了。
…………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正是他的姐姐月读·西格尔。拥有美丽外表的女孩，脸色却阴暗的可怕。
她在门口踟蹰了一下，好像在整理着表情，好像在掩藏着想法……抬头的瞬间，和月臣四目相对。
她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是十分悲伤的微笑，微笑，却饱含着压抑和阴沉……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月读微笑着说，在阳光的映衬下，十分凄美。
“伤势已经稳定了，身体情况也在好转中，只是左眼视力已经不可能恢复了……”一个看似中旬的白大褂男人再仔细检查了月臣的伤口后说道。
嘉士伯·西格尔，这是他的名字，他就是“医生”，是这里唯一够格行医的人，据说曾经在人类世界里闯荡过医学院。他在这里主持着唯一的医院，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收容孤儿的人。
没错，在月读月臣姐弟年幼时就是受到了他的照顾才活了下来。
即使是不可一世也确实有实力不可一世的月读也敬重这个人并抱有一丝感恩之心……
“喂，不可以进行移植手术吗？”
一下就说出了在人类界也很严肃的东西……
“你制造出的‘那些东西’，不是还有很多吗！”月读显得很焦躁，手按在医生的肩上。
感受了一下那只纤细素白的手上克制住的超科学力道，医生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的医疗水平远远落后于人类，但唯独在一个方面超过了他们，没错，那就是器官的再造与移植！血统的优势几乎是绝对的，一方面自身有极强的修复力，另一方面体外器官培养也十分容易，不，说是毫无障碍也不为过了，”医生顿了顿，“但是，优势同时也是限制啊，所有的这些都不适用于低程度的血统，更别说是月臣·西格尔了，只是一个眼球而已，足够夺取他的命了。”
这是事实，无论情感上多么自然的逃避、忘却，但是依然在现实中无情存在的东西。
月臣·西格尔是纯粹的人类，而且，在这里是绝对无法存活下去的事实。
“你是‘医生’吧，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月读声音在发颤。
“正因为我是医生，我受到的专业培养告诉我必须负责的给予客观诊断，冒险的事不可做，犯傻的事更不可做！”医生倒是始终平静。
月读无以反驳，只能咬紧牙关，瞪着男人。
月读的手指发力是可以轻松捏碎骨头的，所以月臣在她情绪失控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温柔的……接触到月臣的瞬间，月读突然软了下来，浑身都脱去了力量一般，沉默了，低下头任凭垂下的发丝遮住脸庞。
苍白而柔弱，纤细而痛苦。此时此刻，展现的，就是这样的月读·西格尔。
“没关系的，并不是医生的错，也不是姐姐的错。”月臣轻声说。
…………
男人夹在他们之间，感到了非比寻常的压抑和尴尬，叹了口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对了，还有这个，”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月臣，四四方方的，装饰朴素的盒子，“这是维萨利娅大人让我转交你的，说是‘虽然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略有失礼’……”
那是什么……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大小，难不成里面装的是……戒指？不不不，那让医生来代送岂不是变得很诡异了……话说“维萨利娅大人”？那女的小你起码二十岁吧，不会咬到舌头吗！
月读默默的将视线移到别处……
月臣接过盒子，瞄了一眼医生……貌似是要他现在就打开看看的情况，迟疑了半秒，还是打开了……
………………
原来如此，维萨利娅·西格尔吗，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家伙。
一只眼球，准确的说是一只义眼，蓝色的，如宝石般晶莹的义眼。
………………
好歹送只黑的啊……
………………
“那我就先告辞了，还有很多伤者，我必须去看看情况……”医生边说边瞥了一眼月读，那种细微的的表情变化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不爽……
月读也是突然一抽，一头冷汗：“是……是吗，那就不留您了……”
等等……刚刚她说了什么……
您？
这个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嚣张女孩，刚刚用了稀有度超高的敬称！
月臣将脸转向别处，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请带我向维萨利娅小姐道谢。”月臣说。
“免了，”医生竟然干脆的拒绝了，“关于这个，我得告诫你们一件事……”
他伫立在门口，语气郑重。
“无论她为你们做了多么多、多么好的事，都千万不能道谢，连隐晦的表示都不要有，不然的话……就会重蹈我的覆……不，没什么。”
月读与月臣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大概是不知如何反应吧。
晴朗的下午，空荡的病房里，两个人相顾无言。
“好……好久没这么安静的呆在一起了呢……”月读看着别处，轻声说。
“不不不，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样其实每天你不都是换着法子粘着我结果却用这样的说法来‘打开话题’是不是不太靠谱……”月臣扶额，头上冒出微微细汗……一不小心就……
月读突然听到这连珠炮似的话也是一愣：“这……这是要我来断句吗……”
月臣惊视月读。
刚刚好像被完美的回击了……
“噗——”月读轻轻的笑出了声，大概是真正的、开心的微笑，“真的唉，只是跟月臣在一起，就会感到轻松呢……”
然后笑容逐渐褪去，留下了悲伤和凄美：“月臣，我……”
止住了，月臣用手指按住了月读的嘴唇，让她咽下了后面三个字。
即使是直接触摸到了让众人都向往的柔软嘴唇，月臣也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郑重严肃却是那么真诚的样子。
“我不想听，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他这么说，“别道歉，也不用道谢，我们可是姐弟啊，不存在谁对不起谁吧……”
“可是……”月读眯起眼，紧皱着眉头。
可是我却没能保护你……
“即使谁伤害了谁，也不带有任何恶意，即使为彼此付出了很多，也不是想要感谢，这才是家人吧……所以，我们彼此没有亏欠。”月臣轻抚着月读的头顶，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因为我们是家人，都想将彼此最好的给予对方。
“月臣……”月读低垂着眼眸，轻轻嗫嚅着。
“姐姐？”月臣突然呼唤起月读来。
月读抬头，才发现月臣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清澈。
“住院的时间我想是十分无聊啦，姐姐能陪着我吗？”他微笑着这么说。
那犹如一朵火花闪烁，然后整个冰川融化！
淡蓝色的光焰，令人从心底生出温暖。
“嗯，当然！”
少女脸上绽放的笑容，让空旷的、单调的、空白的病房突然间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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